“我去，王巧可你怎么在男厕所里！”
噩梦是自初二转校后开始的，暴力的涡流不会在乎你有多可怜……它本身就不可能会具有可怜你的能力。
我看着眼前一脸震惊的同班的男生，不紧不慢地洗净白皙的双手，缓缓开口解释道：“我也是男生，当然应该进男厕所了。”
我是男生，只是长相有些女性化，只不过是嗓子比较纤细而已，很容易就能够理解……对吧。
不过呢……他们不在乎，施暴者们不在乎。
申请休学后的我背着单肩背包准备离开校长办公室，临走前还是听见了副校长那腔油腻的话音——声音很小，但还是听得见。
“哎，真是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哈。”
“是呢。”我苦笑一声，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，傍晚的余晖洒在周遭，但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。
我想哭，但不希望引得他人侧目……
搭上了市内的公交，我思索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，才会这么惹人讨厌。
“你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。”——这句从母亲嘴里说出口话似乎并没有没错，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，所以我就该这么惹人讨厌，我的价值就是被别人欺辱…
——我才不要。
凭什么我就该消失，就算是消失……我也要拉他们下水。
看着车窗外不停倒退的街道，我紧紧握住手里的录音笔，我暗自下定决心，再这之后就消失在这个世界，不影响任何事、任何人。
……我尝试过把他们犯罪的证据拿给老师看，他的表情很惊讶，义正言辞地指责道：“你是想让他们坐牢吗！？你这孩子的心怎么这么歹毒，这不过就是初中生之间很正常的一些小摩擦而已。”
哈啊啊……也是呢，不过我感觉得到，他们想要杀死我的、猎奇的心，所以我要为微不足道的我做出些微不足道的反击。
我没有回家，而是就近来到了警局，在警察局前徘徊了一阵后，我走了进去，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让我感到紧张，用乱糟糟的头发遮挡着自己一部分的面容——我无用的自我保护。
年轻的警官听我叙述完我想要说的一切之后，收下录音笔，承诺我会立案调查，让我尽快回到家里。
我不会察言观色，所以并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尽力而为，哪怕他是我唯一愿意信任的人、警察。
我谢过他，走在了与回家相反的路上——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，我也不打算再深究这个糟透了的世界的一切了。
我想过以坠楼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，不过确实思来想去似乎不太体面，我不希望让高楼下的路人为我驻足，不希望麻烦他人为我清理污血，影响到真正善良的人的心情。
既然要消失的话，那就彻底的消失、不妨碍到别人。
……我来到了一处因为发生施工事故而停工的废弃工地前，醒目的警戒线像是某种束缚，封印着这里某样压抑的东西，我蹲下身子越过警戒线，从破上了一个小洞的铁丝网钻入了这一工地废墟，铁丝撕破了我的皮肤，血液浸染白色的卫衣，我不在乎，我只知道自己仿佛来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。
废墟里晚风中的灰尘夹杂着某种花香，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花，并不浓郁，但却能从视野之外被我嗅到。
不过我也没空去寻找这种无意义的东西了，我要找寻的是一个可以让我悄无声息消失的角落。
这个糟糕透顶的世界并没有错，错的是没有能力改变任何事的我自己。
穿过废墟里、一处废弃的长廊，走下旋转着的楼梯，我看到了楼栋的地下室入口，一处破旧不堪的木门。
我想，就是这里了，一个不会影响到别人的地方，一个在城市里被掩埋的角落。
转动木门把手，门芯似乎是坏的，我并不能打开它，废墟的冷风从我后背吹过，被撕破的伤口比起缠绕自己的疾病，压根算不上什么。
我尝试撞开木门，它和我一样羸弱，成功了。
扑面而来的灰尘的气味比起花香并不好闻，但我不讨厌。
脚下尽是些废报纸和寻人启示，我将被我撞歪的木门与门框合上，虽然并不能严丝合缝，但从外面照射不进一丝光亮。
我不知道这个地下室是做什么的，只知道这里原本是要盖起一栋超市，却因为建筑倒塌而废弃。
层层的废墟掩盖着这里，就算是黑暗也给我带来了安全感。
我坐在了地下房间的角落，寂静，甚至没有丝毫的虫鸣，这里是一个完美的地方——对于我这样一个想要消失的人来说。
这里倒是适合大哭一场。
房间外冷风呼啸，从破旧不堪的木门间隙里钻进来，仿佛鬼魂的啼哭一般……我不害怕鬼魂，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鬼的话，那是不是就代表着这个世界是有神灵的，那么，为什么神灵没有听见我悲痛的祈求。
不知何时擦破的膝盖，冒出的血液顺着我的脚踝滚落于布满灰尘的地板上，绽放起一朵血色的花。
晚安，这烂透了的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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